打栗子，是件挺危险的事。每年，博山第一医院眼科都要接诊几十名患者，其中多数是池上镇被栗子针刺扎到眼睛的农民。几年前，我的母亲也在仰脸作业时，被掉落的栗蓬砸中眼睛，扎进了几根刺。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门诊处理，刺才被取出，一个月后眼睛才恢复正常。

池上栗子之所以好吃，主要得益于鲁山海拔1108米带来的小气候——昼夜温差大、海拔高，其口感、品相和质量仅次于河北迁西的板栗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当地以种植粮食作物为主，好的田地都种了粮食，板栗只能栽在大山上。当时全民动员，用炸药开凿树穴，将栗子树错落有致地种在山坡上，这样才能保证通风和采光良好，让树木枝繁叶茂、果实丰产优质。

几十年来，栗子树越长越大，树下已无法触及果实，打栗子便成了既危险又辛苦的活。人们只好爬到树干上，用竹竿敲打。头上是“啪啪”掉落的栗子，脚下踩着的是树枝，这种树上作业，既要求会爬树，又得在树叶间伸进竹竿，小幅抖动竿梢来打落板栗。一般一户人家中只有一个这样的打栗子高手，基本都是男性户主。家里的顶梁柱在树上打落果实，妇女和孩子则在树下弯腰将栗子捡到袋子里。每年，池上镇都有打栗子的人从树上掉落，骨折、骨裂是常有的事，村里人都称之为“吃了这个亏”。

栗子树种在大山上，运输也有风险。将栗子装袋、装车后，三轮车拉着20多袋栗子，在山路上摇摇晃晃。有些路段是陡坡，甚至有农户让家人坐在三轮车驾驶员旁边，打栗子用的竹竿、小铁车、担子、水壶等都放在车最上边。在颠簸的山路上，夫妻二人的脑袋像跟着京剧鼓点似的摇头晃脑，驾车从山路蹒跚而下。

为了微薄的收入，也为了父母对山林田地的眷恋，那些走出大山的池上孩子，每到秋天的周末，都会回家帮忙打栗子。这场危险又劳累的秋收，像极了麦收、掰玉米地区的农忙场景。

人活着都盼着平安，可很多人却不得不与危险同行。无论是仰头作业时，看着带刺的栗蓬从眼前擦过；还是双脚踩在数十米高、老皮剥落的树干上；亦或是满载栗子在山路上艰难前行，大家都是为了让日子宽裕些——孩子婚礼办得体面些，房子盖得宽敞些。

有些人，用自己的“险”，换来了家庭的“安”。危险是打栗子人的日常，每年秋收时的登高爬树、透过错落树荫仰视秋日白云、低头捡栗子时的颗粒归仓，他们都在默默坚持，为家人撑起“不怕难”的底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