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小岛月儿圆

文/石峰

　　每当中秋八月，抬头遥望天上的那轮明月，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万里海疆那小岛上的那轮天涯月。

　　一九六二年八月，我刚满十七岁就穿上了绿军装，随连队乘机帆船登上了黄海之滨的一座小岛平山岛。这小岛远离连云港53.7公里，它荒无人烟，与另外达山岛、车牛山岛呈品字形，通称“前三岛”，这三座小岛总面积0.32平方公里，成为一道道屏障捍卫着祖国的万里海疆。小岛坑道南北东西纵横，战友们自豪地称其为不沉的海上航空母舰。

平山岛

　　小岛如巨龙翘首，直指苍穹，傲立沧海。这里层峦叠嶂，悬崖峭壁，惊涛骇浪，咆哮沸腾，真有令人已到天崖之感。站在峭壁上，极目远望，海天一色，尽收眼底。辽阔的大海一去千里，浩渺烟波弥漫而来，海与天融为一色，天成了海的延伸，海成了天的承接，浪急风高，涛声振耳，把整个小岛衬托得愈发雄奇伟岸，动人心魄。望着那涛升涛落，浩瀚无垠的大海，怒潮如巨龙搅海，狂浪拍打着礁石，大海与天穹相接，涉大海齐上青天，顿觉胸中荡起几分雄壮，几许豪情。

达山岛

　　在小岛上生活是相当艰苦的，它远离大陆，接近公海，是祖国万里海疆的最前哨。平日里，驻岛官兵们生活所需要的粮食、蔬菜、淡水等，全都要靠机帆船从连云港运送补给，若遇上狂风暴雨坏天气，十天半月补给船来不了，岛上官兵们日子可就苦极了。没有青菜，甚至连咸菜也没有，只能饅头、米饭蘸盐水；缺少淡水，一盆水洗了脸后再洗脚，然后再用来洗衣服，更甭想洗上个热水澡了，这就是驻岛官兵生活的真实写照。虽然说小岛上的生活清苦，但驻岛官兵们自得其乐，而且乐在其中。

车牛山岛

　　我们最喜欢的莫过于在小岛上观赏月亮了，那小岛仿佛离天很近、很近，天天不一样的月亮，让你倍感趣味无穷。那新月、初月、弯月、皎月、素月、皓月、朗月、云月、清月，令人目不暇接。尤其是中秋八月，举头望明月，那一轮孤月，很圆很圆，被夜空放大，犹如白玉盘，就搁在小岛上空，心里有说不出的遐想。在我的眼中，那一轮浩月，是无欲、无念、无尘的天地之精魂，虚光顿悟，其生若浮。它除了清光就是清光，把天空布置得幽远深邃，借远走他乡的阳光为自已沐浴。这时你用意念去想见，整个銀河系星光如水，浣洗的手臂荡涤时空，一轮皓月落尽铅华，似镜面破水而岀，明晃晃的，濺起的水珠散落为一天星星。凝神时刻，我感觉月亮幻化了：清辉落地，身影近人。月不再是月，它成了“举头望明月，低头思故乡”、“暮从碧山下，山月随人归＂、“月上柳梢头，人约黄昏后”的一份寄托；“海上升明月，天涯共此时”、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的一种情怀。离人、游子无论走到哪里，都会把它装入行囊背到哪里，把别离情系于皓月。它超然物外，让那么多高贵的生命为之俯仰，情有独钟；让漆黑的夜空醍醐灌顶，如佛光普照；让惊心动魄的灵性激发潜能，而其壮举惊艳人寰。

　　又是一个中秋月，是夜赏月时只见圆圆的银盘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光圈。有经验的老兵说：“老天要变脸了，很可能有暴风雨”！果不出所料，第二天下午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令我终生难忘的场景。刚刚还碧空如洗，刹那间，灰蒙蒙的天，灰蒙蒙的海连成了一片，阴云漫卷，翻滚着压下来。在暴风雨的淫威下，昔日温柔的海水仿佛成了无数怪兽，奔腾着，狂吼着，扑将过来，疯狂地抽打着，撕扯着小岛，惊涛拍岸，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响，溅起数十丈高的浪花，像一只只巨手，要将小岛撕破、揉碎！

　　就在这时，驻守小岛炮兵营的官兵，一个个似离弦之箭，如一只只矫健的海燕，迎着漫天的暴水雨，冲到西坑道口练兵场平台，将一门门火炮推入坑道中。就在战友们将要推悬崖边最后一门火炮时，突然一个巨浪铺天盖地卷来，眼看着火炮就要被浪涛吞没。说时迟，那时快，只见五班长王振山和战士周浩迎着巨浪冲上前，死死地拖住了火炮。然而，怒涛毫不给人喘息之机，它以排山倒海的巨大吸力，将火炮和人无情地卷入海底。此时此刻，我才明白了什么叫“雷霆万钧”！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舍生忘死！战友们哭叫着，呼喊着，但难寻英雄的踪影。直到第二天，南海舰队浱军舰来岛，潜水员终于在小岛东侧石堆缝中找到了英雄的遗体。为此，守岛部队隆重举行了追悼仪式。英雄的壮举，使我激情难抑，连夜写出了《黄海之滨的英雄赞歌》通讯，很快在《前卫报》、《解放军报》及地方报刊发表，从而引起了社会广泛的关注和反响。

　　从那以后，我走向了新闻创作之路，而且一发而不可收，五十多年来始终保持当年那股劲，笔耕不辍，终圆我的作家梦。动力何在？因为在我的心里，永远难忘的是那轮天涯月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