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找少年英雄的足迹

文/憨仲

　　久未有人经过的羊肠山径，野草没膝，荆棘丛生，碎石凌乱，蜿蜒崎岖。我步履蹒跚的摇晃身影，在某个深秋季节出现在了颜神镇南部山区的无名山岗上。鬼针刺扎满了浑身，汗水浸透了衣衫，多亏五老峪村民孙卫海的搀扶帮助，费尽几多周折，终于在山顶见到了心中的女神。

　　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心灵感应，昨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睡，三十多年前的连环画书《孙玉芳》画面又浮现脑海。那是由辽宁少儿出版社出版的，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。后来又在中国少先队大事记、农民日报、大众日报等多份史料中看到过她的身影。

　　瑟瑟寒风中，一方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国庆节，由中共博山区委员会和博山区革命委员会共同所立的石碑，略有斑驳的碑面上，深深地镌刻着“优秀少先队员  孙玉芳纪念碑”，在周边荆棘的围拢中，显得苍凉而无奈，可以看得出这里鲜有人至，似乎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。抚摸着碑阴被时光老人咀嚼模糊的碑文，莫名的悲伤油然而生。任由我去对接一个青春少女的短暂而精彩的人生。

　　采一把地瓜叶擦洗碑石，150多个模糊文字凸显了出来：“优秀少先队员孙玉芳，五老峪大队初中生。于一九七九年五月二十六日，在五老峪水库为抢救两名落水儿童而英勇献身，时年十四岁。孙玉芳生前勤奋学习，热爱劳动，助人为乐，关心集体，为四化、为人民做了许多好事。为此，中共淄博市委、中共博山区委、共青团省、市、区委，省、市、区教育局分别发出并作出了向她学习的《通知》和《决定》，团省委命名她为优秀少先队员，团区委追认她为共青团员。”，屈指算来，孙玉芳离开我们已经有43个年头了。假若健在的话，也应该是子孙满堂，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了吧？可惜人生没有假设。

　　俯瞰着山脚下风景秀丽的三水源，熙熙攘攘，游人如织。当人们沉醉于山青水秀的旖旎风光之际，有谁还能记起这个舍己救人的英雄少年呢？怀着深切的悼念之情，走近了清初孙氏族人迁徙与此的小山村，来寻找孙玉芳短暂而闪光的人生踪迹。

　　一条被村民呼作河的潺潺山溪，滋养着淳朴民风的五老峪。村民们大都临水而居，沿河流伸展开来。孙玉芳就住在溪流不远的山坡上，两间土坯偏房，白色的墙壁上悬挂有“光荣人家”的标牌，告知着每一个到此造访的人，这家户主的与众不同。透过铁将军把门的玻璃门窗，房间内的陈设依然如故，尤其是那个斜躺墙边的扫地笤帚，仿佛孙玉芳刚刚扫完地，又进里间学习去了。

　　门前的这盘沧桑老碾，尽管没有了推棍，与时代不相吻合，它并不因年老失忆忘记了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。记得她帮助孤寡老人谢加安一次又一次的推碾、担水的身影，记得她站在碾盘旁的读书声，也记得她为11户烈军属干家务的匆匆脚步。

　　沿河通向学校的这条窄窄的羊肠小道，是孙玉芳行走最多的道路。一头连着温馨的家，一头连着她热爱的学校。别看这条道路仅仅几百米，却记录下孙玉芳不平凡的人生之路，见证了她关心呵护低年级同学的点点滴滴。

　　孙玉芳家与学校之间，有一座横架河流的利民桥，尽管桥型有些变异的宽阔雄伟，那次山洪暴发的记忆仍清晰如昨：3个小同学涉水过河，被湍急的洪水冲得东摇西晃直打趔趄，吓得哇哇大哭起来。孙玉芳见状毫不犹豫地上前先扶着一名同学过桥，紧接着又连背着两名小同学过了桥。

　　村子里凡是与孙玉芳有染的地处，都会留下与之相关的闪光点。生产队的果园里，有她爱护集体财产的镜头；玩友打闹的农田里，有她扶培秧苗的定格；雨天的山坡上，有她抢收学校地瓜干的精彩瞬间......

　　有一天，社员谢福木家中突然发生火灾，一时间浓烟滚滚，火苗一窜数丈。孙玉芳闻讯跑去，双手端着水盆泼向烈火。大人们见状，朝她呼喊：“快闪开，里边危险!”她无所畏惧的回应：“我不怕，救火要紧!”……直到大火被扑灭，她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向家走去。

　　孙玉芳看似平凡的靓丽之处，当属占据她半个人生的学校。虽然她念书的地方物是人非，门前那三层石阶却留下了她深深的足迹。教室里的桌子、凳子坏了，她主动从家中拿来锤子、钉子、木板，将桌凳修理好；天冷了，教室的窗户透风，她又从家中找来塑料布、木条和钉子，把窗钉好；她每天总是早早到校，帮助值日生做好课前准备；放学后，她总是走在最后，打扫卫生，关好窗户、锁好门，才最后一个离开学校。看似这些点点滴滴微不足道，却充分体现出一个优秀少先队员的优良品质。

　　当然，孙玉芳最为精彩的闪光点，非舍己救人英勇牺牲莫属。时光定格在1979年5月26日这天下午，上坡打猪草的孙玉芳忽然听到呼救声。原来是有人落水了，她毫不犹豫地快步跑到落水者处，纵身跳入水中。落水的两个小女孩是本村的一年级学生，一个叫孙秀丽，一个叫孙锋。原来她们在水边摸“泊螺牛”玩耍，孙秀丽一不小心陷进了深水区，孙锋赶忙去拉，不料也坠了下去。两人的生命处于危险之际，孙玉芳先纵身扑向孙秀丽。谁知，孙玉芳使劲一拉，孙秀丽的衣袖撕裂了，她又滑入深水中。孙玉芳见状又奋力扑过去，张开双臂抱住了孙秀丽，并将她推到浅水滩。然后，孙玉芳又转身去救孙锋。说来，孙玉芳并不会游泳，只是凭着一股舍己救人的勇气。她两眼紧紧盯着在水中挣扎的孙锋，眼看就要抓住孙锋了，突然一阵水浪把她荡到远处，并沉没下去。生死关头，孙玉芳使出全身气力，用头将她顶出水面。孙玉芳精疲力尽的身子却慢慢地往下沉去......

　　孙玉芳牺牲后，共青团中央、共青团山东省委为表彰这位抢救落水儿童而牺牲的英雄少年，分别授予她“优秀少年队员”光荣称号，山东省人民政府批准她为革命烈士。孙玉芳走了，她的生命永远静止在14岁，她却用柔弱的身躯筑起了一座巍峨的丰碑。

　　曾经与孙玉芳同住一个院落的本家叔叔孙承效告诉我：玉芳是个懂事、乖巧的好孩子，一放学回家就帮着大人干这干那。她救人献身的时候，十分硬朗的身子骨已经一米半高，将她打捞上来时，口中、鼻子满是血，心疼的我不得了。后来，就把她埋葬在了水库边的山岗上。再后来，政府将她的灵柩迁移进了博山革命烈士陵园。哦，刚才在山岗“孙玉芳纪念碑”前“坟墓哪里去了”的疑惑，终于有了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