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党员讲故事|枪声就是命令
王恩经,1931年7月出生,1948年9月参军,1949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参加过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、上海战役等战斗。先后荣立三等功三次、四等功五次。
1948年11月底,17岁的王恩经作为一个刚入伍两个月的新兵被派往淮海战场,而此时的淮海战役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。解放军部队与国民党部队对峙双堆集。
王恩经
我们一接敌进去以后,就进入了战场,进去之后形成包围圈了。
就在王恩经所在的华野部队慢慢地向双堆集靠拢包围的时候,阵地较为靠前的中原野战军则正在与国民党军队进行猛烈交火。由于刚刚参军,还没有经历过大的战斗,看到淮海战场上冲天的火光,听到噼啪噼啪的枪炮声,王恩经跟他的年轻战友们多少也有点害怕。
王恩经
一到了战争里头,刚开始还有些怕,你比如我们进入淮海战役战场,进战场的时候,到处都是噼啪打枪,到处都是火光。进入之后就好了,慢慢之后,打到一定程度之后,人神经上就不怕战争了。
顶着敌人猛烈的炮火,前方中野的部队依旧在进行着小规模的攻击,迷惑敌人,而慢慢适应了淮海战役节奏的华野纵队则被安排在了后方,修筑工事,等待命令。
王恩经
施工作业挖工事,部队一进入战场就是先挖啊,先保护自己,把壕沟挖宽。国民党用汽车,他汽车多啊,都使汽车当工事,把底下再挖挖,钻在汽车底下,他要防御啊。我们就围上一圈交通沟,里头可以抬担架,可以运弹药,可以送饭,进去之后就在里头准备,等着总攻。
从12月4日起,双堆集战斗进入到最后阶段。淮海战役总前委决定使用总预备队华野三个纵队,并将参战部队分为东西南3个集团,分别由陈赓、陈锡联、王近山指挥。各集团利用先前挖好的纵横交错的交通壕,进行掩护,准备总攻。
王恩经
六点半总攻就提前下来,半天以前就下达了指示了,晚上六点半总攻,这一切都为总攻做准备。伙房(开始)送饭,伙房送饭国民党也知道啊,看到地面侦察的情况,他们就猛炸啊,猛轰炸啊。炸得后边送弹药的、送饭的上不来,就打到这个程度。送上来了也快到六点半了。那包子,一个人四个包子,往上传啊,你传我,我传你这么传上去。好多同志牺牲了,那包子都装到口袋里头啊,赶着吃着就死了。
前一分钟还从自己手里接过热乎包子的战友,后一分钟就惨死在国民党军队的炸弹之下,国民党的飞机像发疯一样,在解放军的阵地上狂轰乱炸。失去战友后的悲愤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中积蓄着,等待着最后一刻爆发。
王恩经
到了六点半一发动总攻,总攻很有气势啊,那是几十万部队啊,不是一个人,两个人。上边用电话,用电台,下边用号,用信号弹,稀里哗啦就上去了。我们在战壕里头,(口令喊的)一般的是“出发”。听排长口令,连长有号兵,排长吹哨子,班长是“出发”一句话。下了命令以后,跳上去就向上冲,没有犹豫的时候,那个时候就是越快了越好,越快了伤亡就越小。你快敌人也快,一样啊,你一上去之后,重机枪一扫,人就跟看电视差不多,一片就倒下去了。
对面阵地防守的十二兵团是国民党军最精锐机械化兵团之一,大部分为美式装备,再加上先前就修建好的碉堡、沟壕做掩护,火力异常凶猛,往前一步很有可能就会丢掉性命。然而,面对着国民党军队猛烈的攻击,解放军官兵无所畏惧。
王恩经
我们的口号就是勇往直前,勇往无敌,就是这口号。只准上前不准退后,哪里有枪声,哪里就是命令,脑袋瓜子都是贯彻这种思想。
枪声在前方,命令就在前方。前面的战友倒下了,后面的战友又冲上来了。一批一批的战士像潮水一样拍向敌人的阵地。
王恩经
兵都嚎嚎地叫。我们配属到一个(火箭筒班),以后叫二七一团四连,我们的火箭筒班,配属出这个班来。那连长说,把火箭筒调过来,我们的班长以后战斗英雄啊,跳出交通沟去,照着碉堡两发(炮弹),两个碉堡炸了,部队哗一声就进去了,就这么快啊。进去之后,以后都打起来了,那个激烈程度,过春节这个(烟花),比那个要厉害多了。
勇往无前的气势和为兄弟战友复仇的情绪吹响了解放军胜利的号角,而国民党方面,由于阵地被撕裂,恐惧和消极抵抗的情绪蔓延,很快便缴械投降,溃败而逃。
王恩经
持续了一个小时,战斗慢慢结束了。那时候咱有一个特点啊,战争结束了之后赶快离开战场啊,不然第二天国民党肯定是过来炸啊,他来报复啊,我们最起码得撤出三十里路去。我们就从战场上走过去,出去没有一步不是死尸的,不是人就是马,就是什么东西,国民党就使汽车当的工事啊,转出去之后,走出去,这一块都是血啊,走到宿营地,我们的部队就去掉了一大半啊。
炮火冲天的战斗、硝烟弥漫的战场、勇往直前的战友,这些都在17岁王恩经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,活着就是一种奢侈,每个人时刻都做好了在战场上牺牲的准备。
王恩经
在战壕里头这么躺着,国民党飞机就能找到你了,我们三个人头对头在这拉呱,那老伙计一吆喝,子弹从这穿过去了,那一条腿就完了。那个时候也是一种情绪吧,见了面没有问你好啊,都是问你还没死呢,都是以这个为见面礼啊,可见生和死就放在前头了。虽然是一种开玩笑,但是,打起仗以后差不多了,再见不到的就差不多了。
明知道前方异常危险,明知道下一场战斗可能就会牺牲,但战士们却仍然义无反顾,勇往直前。淮海的炮火已然平熄,渡江的枪声将要响起,在嘹亮的军号声中,王恩经所在的部队在星光下集合准备南下。哪里有枪声,哪里就是命令,他们不顾一切的战斗,只为了早日回到家人的身边,早一点看到新中国的诞生。
拍摄时间:2014-2015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