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安瑶/文

简单的事情重复做，要么成就一个人，要么摧毁一个人。

命运的齿轮似乎更偏向幸运儿。妹妹小我三岁，自幼娇弱。我在家听得最多的话是“你大了，要懂事，得让着她”，慢慢地，“我懂事”成了我的标签。

八十年代，农村有两个孩子的家庭条件大多不好。父亲手艺精湛，在外做木工活维持生计，虽不能让一家人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，但也能保证吃穿不愁。母亲在家照顾我们姊妹俩和老人，还要去庄稼地里忙活，十分辛苦。

每年春节，最高兴的莫过于穿新衣服。可十次里有八次，新衣服都只属于妹妹，我很少能有。母亲说：“表姐穿小了的衣服你穿正好，你大了，就不给你买新的了。”

鞋子穿小了，母亲带我去集市上花十几块钱买双“双星鞋”，我就能高兴好几天。但妹妹每次都能穿上几百块钱的名牌鞋，母亲解释道：“她小，不懂事，不买就哭，你大了，懂事，这新鞋旧鞋不都一样穿嘛。”所以在我心里，衣服鞋子干干净净能穿就行，好不好无所谓。

到了农忙季节，父亲从外地回来帮忙。因为庄稼地里有灌溉用的水井和荒废的枯井，且都不封口，每年秋收总能听到某个村里孩子掉井里的事故，所以父母很少让我们去地里干活。

这时家里就只剩我和妹妹，因为我懂事，所以妹妹在家提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无条件满足：“姐姐，我身上被蚊子咬了，很痒，你给我挠挠。”“姐姐，太热了，你给我扇扇。”“姐姐，我想吃西瓜，你把西瓜籽给我抠干净。”

有时候我们会吵架，但无论谁对谁错，只要父母忙了一天回家，撞见我们吵架，错的就一定是我，因为“我大了，得让着她”。

后来，我和妹妹不再争执、吵闹，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，也会先想着妹妹。因为我贴着“懂事”的标签，同时，做事前先考虑对方是否高兴，也成了我的“本能”。

婚后，丈夫偏执的性格让我倍感压抑。但父母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——城市户口，外表文质彬彬，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。于是，“懂事”的标签又贴在了我身上，我想着就这么过吧，自己高不高兴不重要，一家人满意就行。后来孩子出生，为了让丈夫事业有成，我选择在家全职带娃。

一句不起眼的话，重复得多了，自己也会从“不信”到“怀疑”，最终选择“相信”，渐渐在别人贴的标签下失去了“自我”。

但幸运的是，命运的齿轮最终还是向我这边偏移了。都说“一颗蛋从外面打破是食物，从里面打破就是生命”，我开始意识到，若继续带着这样的标签生活，我终将成为附属品，被所有人抛弃。

所以，我开始尝试拒绝，哪怕是面对父母和孩子，只要超出我的能力范围，我都会说“不”，不再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。

老天眷顾，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我不想浪费这份幸运，我要撕掉原有的标签，不再毫无底线地“懂事”。后半生，我要为自己发声，为自己而活！